王心丽乡村小说连载《睡觉的回忆》七之七
大瘪动情地抓住小媛的胳膊。小媛拘谨地站着。大瘪握住了她的手。小媛的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。
大瘪在小媛的额角上轻轻地吻了一下，放开了她。轻柔地说：“回去吧。”
小媛跟着大瘪走下堤坝，心里惴惴不安，想到了老社员说的“睡觉”,有点害怕起来。
“你还没到十八岁吧？”快要到红房子的时候，大瘪问小媛。
小媛不喜欢十八岁这个令人难堪的数字就说：“十九。”
“我比你大九岁。”大瘪叹气。又说：“我妹妹比你大三岁，在城里当工人。”
“我觉得，我只比你小两岁。”小媛安慰大瘪。
“真比我小两岁，你就要哭了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到时候你就会知道的。你不会像我一样在乡下呆这么长时间的。”
进屋后，大瘪叫小媛再睡一会儿，小媛说不睡了。因为只有一张床，她再睡，大瘪就没有地方睡了。小媛叫大瘪睡，大瘪也说不想睡。屋里的蚊子叫成一条声，后来他们躲进帐子里坐着。
罩子灯里的那瓣火苗被拧得很小很小。
大瘪说：“我吹口琴给你听。”
他吹罗马尼亚电影《多瑙河之波》的插曲，又吹朝鲜电影《一个护士的故事》的插曲，又吹《小路》、《三套车》、《红莓花儿开》、《莫斯科郊外的夜晚》。
小媛挨着他，他也挨着小媛。小媛第一次产生了那种想要依偎在男人怀抱里的愿望。
“大瘪！”小媛叫他的外号。
“别靠着我。” 大瘪说话的声音又轻，又艰难。
“为什么？”
大瘪用手捂着自己的额头和眼睛说：“你靠着我，我很难受。”
小媛以为他想睡了，就说：“那我们就躺一会，不睡着。”
“不行，不许睡。”他发狠地推开小媛说：“坐到那边去”。
小媛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样，泪水夺眶而出。
大瘪用口琴反复吹着新疆民歌《送你一枝玫瑰花》，他把这首很快活、很俏皮的歌曲吹得凄惨西西的，很忧伤。
他们一直没再说话。第二天中午，小媛的衣服干了，小媛换上自己的衣服回小拐子村。
告别的时候，大瘪凝视小媛的脸，轻轻地说：“把愉快的事记在心上，把不愉快的事统统忘掉，回去美美地睡一觉，人在十八岁的时候，什么烦恼都不应该有。过两天，我到你们村去看你。”
大瘪没有来看小媛。两天后，他被借调到县文化馆帮忙。就在这年冬天他被招工回城了。
图片：晨雾中的白鹭